3月16日,广州宣布试点“婴儿安全岛”暂停,原因是短时间内弃婴数量已超出福利院承受的极限。 这是全国第一个被迫关闭的弃婴岛,试点仅运行了50天,接收弃婴262名,且全部患有不同程度的疾病。 关闭了弃婴岛,却关不住弃婴岛背后的缺憾与隐忧。 在关闭的“婴儿安全岛”外,有着以孩子的口吻写着“求求你们别抛弃我”的文字;而即将被遗弃孩子的襁褓中,裹着“政府和社会及所有的好心人救救我吧!”的乞求。专家指出,儿童社会保障政策的缺失,让重病残儿童的生命成为家庭不能承受之重。 对此,民政部社会福利和慈善事业促进司司长詹成付日前表示,希望社会各界人士宽容看待弃婴岛试点,给改革者以鼓励。他透露,民政部正在研究对接收弃婴较多的福利院给予一定资助,并协调当地资源予以分流。此外,民政部正抓紧研究制定重病残儿童社会保障政策,减轻其家庭负担,减少被遗弃的风险。 民政部部长李立国在全国两会期间也曾表态,“婴儿安全岛”的做法仍处于试点阶段,还要再试一段时间,总体来说“利大于弊”。据报道,今年6月,郑州、济南等地一批新的试点有望开始运行。 我的孩子是不是没救了 宣布暂停的前一晚,先后有14个婴儿被家人送至弃婴岛,后经社工及民政部门工作人员劝说,其中10个孩子最终被家人带回。 3月16日下午,川籍打工者刘钊做了一个痛苦的决定,将女儿妞妞送去弃婴岛。这一天,是妞妞来到世界的第16天。 妞妞是个漂亮的女婴,粉嘟嘟的脸蛋,浓密的黑发,不幸出生时即被诊断为腭裂、先天性下肢短缩。身体的缺陷,时刻将她置于可能窒息的险境,进食可能卡住喉咙或倒灌进鼻腔。喝奶时,奶液会从鼻子冒出来,裹着空气的小泡泡堵在鼻孔处。 刘钊说,医生告诉他,腭裂的孩子至少要10个月大才能动手术,“但不知道她能不能坚持到那么久。”这对夫妇还担心,孩子以后不能站立行走。 刘钊后悔因为经济拮据,当时没重视产检。妻子怀孕4个多月时第一次到妇幼医院做B超,花了600元,当时医生提醒宝宝的一只脚怕是有问题,建议再来做一次。可刘钊夫妇没有再来。 刘钊想到了电视上报道过的弃婴岛。“毕竟是政府开的”,怀着一线希望,16日晚10点,夫妇俩乘车从番禺南村镇到广州市社会福利院所在的龙洞。 出门前,刘钊辗转一个多小时,以女儿的口吻写了张字条,交代了妞妞的出生日期、病情及父母病史,“现无钱医治我,所以我只希望政府和社会及所有的好心人能救救我吧!救救我吧……等我长大了,我一定会感谢你们的。”署名妞妞,塞在孩子襁褓里。妻子则将女儿的绒衣、小袜子、尿片、奶粉装进一个红色无纺布袋子。 可两人未能如愿。弃婴岛设在广州市社会福利院的楼群之外,临着马路。他们刚到通往福利院的大门口,就被拦下了。黑夜之中,刘钊夫妇没有注意到,入口处立着一块蓝牌子,上面写着“弃婴违法、违背伦理、伤害孩子、悔恨一生”。 就在当天下午,广州民政部门召开发布会,宣布暂停“婴儿安全岛”试点。 北青报记者了解到,就在宣布暂停的前一晚,先后有14个婴儿被家人送至弃婴岛,后经社工及民政部门工作人员劝说,其中10个孩子最终被家人带回。 在刘钊眼中,福利院收治262名患病弃婴,同时拯救了262个不幸的家庭,但这其中没有他们一家。“我的孩子是不是没救了?”他一心想着只要进去,女儿就有了生的机会,为此他甚至下跪乞求。 社工建议向政府和社会求助,不要遗弃孩子,并承诺将上门为他们讲解寻求相关救助的途径。 刘钊夫妇抱着妞妞离开了。天蓝色毛巾被中,头发浓密的小家伙还在睡着。 “我这一辈子没过上好日子,就希望社会能帮帮我女儿,毕竟是一条生命。”事后向记者提及此事时,这名39岁的电工,一下红了眼圈。而憨厚的妻子,则一直低头抱着孩子,坐在促狭的出租房一角,默默用袖口擦拭眼泪。 关停与不能承受之重 苏扬记得,第13天,“婴儿安全岛”接收弃婴达到51名,到第15天升至79名,第17天已经超过百人。 暂停运行的“婴儿安全岛”,如今已被三块塑料材质的宣传展板围住,小屋内侧紧贴福利院的围栏。展板上最醒目的部分是“孩子心声”,写在心形图案里:“亲爱的爸爸妈妈,你们真的忍心抛弃我吗?福利院虽好,也不及同你们在一起生活好。求求你们别抛弃我!” 相比刘钊所书字条,同样是孩子的口吻,只是围墙内的渴望父母之爱,围墙外的但求延续生命。 “弃婴岛怎么关了?”3月18日黄昏,一对遛弯的老夫妇在暮色中驻足,盯着小屋位置看了半天。 答案在于每日蹿升的弃婴人数,在3月16日到了临界点。不少身在其中的人,早就预感到了会是这样一个结果,比如福利院后勤职工苏扬。 “婴儿安全岛”于1月28日开放,开放时间为晚7点到早7点。小屋内恒温28℃,墙壁上画着蓝天白云,设有婴儿床、婴儿专用保温箱。婴儿床旁边有一个开关,并有文字提醒家长:放下孩子后请按此铃,工作人员将在3分钟内到达,对孩子施予救助。 这最后一句,曾经是苏扬作为工作人员的职责之一。他记得,第13天,“婴儿安全岛”接收弃婴达到51名,到第15天升至79名,第17天已经超过百人。 “看刚开始就这么多,我就觉得开不长。”苏扬的判断依据是,毕竟福利院的条件在那摆着,接收人数要控制在能承受的范围内,但现在,人数像开了闸一样。 做出同样判断的,还有广州市社会工作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朱静君。她认为,配套设施、分流方案如果不能同步跟进,像广州这样的特大型城市,很容易超负荷无法运转。 在发布会上,广州市社会福利院院长徐久介绍,自今年1月28日投入使用,“婴儿安全岛”共接收弃婴262名,全部患有不同程度的疾病。因为短时间内接收弃婴数量已超出福利院承受的极限,需要暂停试点进行总结,并做好已接收婴儿的防疫、分流等工作。 当地媒体记者曾获准到福利院实地探访,看到一个20多平方米的房间里挤下了14张婴儿床,里面有超过20个婴儿。相关人员介绍,在儿科观察区,20多个护理人员要照顾80多个孩子,远超过规定1:2.5的比例。而整个福利院,护理人员与孩子的比例几乎达到1:20。 福利院一名医生告诉北青报记者,弃婴数量剧增,房间原本的过道也被新加的小床挤占,现在甚至还有两个小孩共用一张床的情况,空间严重不够用,医护人员也担心空间太密集,容易导致疾病交叉感染。 在先于广州试点的石家庄、乌兰察布等城市,均未发生弃婴持续激增的情况,石家庄两年半接收弃婴约180人,而乌兰察布,开放10个月仅接收4名弃婴。 徐久对此分析称,广州是华南目前开展“婴儿安全岛”试点的唯一特大型城市,医疗资源和公共资源集中,又聚集着大量流动人口,所以导致弃婴短时间内剧增。 苏扬回忆,弃婴岛运行之初,力争做到最人性化,为减轻家长的顾虑,通往弃婴岛的两条路上,没有完善的监控,而值班人员通常会在弃婴家长离开后再出现。 但春节后回到岗位上,工作流程变了,路边新加装了两个摄像头,值班人员还要主动“出击”,发现有家长抱孩子进大门,要进行劝谕,劝导他们可以向社会寻求救助,别轻易抛弃孩子,遗弃孩子是违法的。A4纸打印的劝谕信上,有脑瘫、先心病等儿童常见重症所对应的救助项目。 苏扬能感觉到,刚开始,人们对福利院门口这个弃婴岛还不够了解,怀着各种心态,有人觉得这里能治病,有人想推卸沉重的包袱。“福利院怎么能治病?”事实上,截至暂停之日,该院有23名收治的重症弃婴夭折。 值班人员发现,抱孩子来的,通常选择在上半夜,晚7点半到11点最多,家长都是大大方方的来。而在“婴儿安全岛”建立之前,为避开人,家人都会后半夜偷偷摸摸地来,尤其偏爱选择凌晨3点到5点人最犯困的时段,把孩子放在福利院门口就跑。被遗弃的婴儿,有时要独自熬过漫长的黎明、清晨。“我们南方还好,这要是北方,天寒地冻的怎么办?”苏扬几乎是凭借本能地赞成“婴儿安全岛”的设立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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